赤子情——追記中國工程院院士、總裝某基地研究員林俊德
這是令人動容的一幕:
一位臉上戴著氧氣罩、身上插著各種醫(yī)療管線的垂危老人,在人們的攙扶下邁向病房中的辦公桌……
如同重傷的黃繼光向著槍眼那最后的一撲,這悲壯的一幕,凝成了一位中國工程院院士最后的沖鋒姿態(tài)。
慳吝的時間不肯給這位可敬的科學家臨終的從容。來不及把筆記本上5條提綱的內容填滿,來不及整理完電腦中全部文檔,甚至來不及給親人以更多的囑托和安慰,2012年5月31日21時15分,這顆赤子之心便匆匆停止了跳動,距最后一次離開辦公電腦只有5個小時。
最后沖鋒
林俊德院士走了,留給人們的,永遠是那個沖鋒的背影。
“我不能躺下,一躺下就起不來了。”3天前,病情突然惡化的中國工程院院士、總裝某基地研究員林俊德意識到自己來日無多,拒絕了醫(yī)院延長自己生命的最后努力,強忍劇痛堅持下床工作,把手中的重大國防科研工作一一交待給同事和學生們。
于是,西安唐都醫(yī)院的病房中,出現了這樣震撼人心的場景:在生命的最后3天中,這位75歲的科學家與死神展開了一場爭分奪秒的賽跑:整理電腦資料,批改科研論文,召集課題組成員交待后續(xù)科研任務……對于自己的后事,院士只交待了一句話:把我埋在馬蘭。
馬蘭,一種在被稱為生命絕地的羅布泊大漠中仍能扎根綻放的野花。坐落在那里的中國核試驗基地,就是以這種野花來命名的。在那里,這位我國爆炸力學與核試驗工程領域著名專家,核試驗爆炸力學測量技術的開拓者,與大漠為伴,與馬蘭為友,參加了我國全部核試驗任務,為我國國防科技事業(yè)做出了卓越貢獻。
“我是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培養(yǎng)成長的,我要對得起他們。”從52載藏身大漠獻身國防科研到生命最后3天的奮起拼搏,支撐這位科學家創(chuàng)造一個個科研和生命奇跡的,是這樣一顆金子般的赤子之心。
“很難想象他當時忍受著什么樣的疼痛……那時他已腹脹如鼓,嚴重缺氧,呼吸和心跳達到平常的2倍,比我們一般人跑完百米沖刺還累。”西安唐都醫(yī)院護士長安麗君說,當院士微笑著對護士們說“不用擔心,我工作起來感覺不到疼”時,她們都哭了——作為醫(yī)護人員,她們深知晚期癌癥患者所承受的那種疼痛是如何的難以忍受。
作為醫(yī)護人員的安麗君和她的同事們,很難理解林俊德在生命最后關頭這種決然的選擇:拒絕化療,拒絕手術……
已經忘我工作52年、在自己的科研領域立下了卓越功勛的院士,為何要在生命最后時刻,還要工作得這樣匆忙?
核技術是國家安全的后盾。對于一生從事核試驗工程研究的林俊德來說,有許多事,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2012年春節(jié)剛過,一封關于基地建設發(fā)展的長信擺在了基地司令員的辦公桌上。林俊德的這些建議,直接關系著我國國防科技和武器裝備建設的長遠發(fā)展,事關重大。
直到基地決定對他所提出的建議進行研究時,林俊德繃著的臉上才露出了笑容。然而,關心和熟悉他的基地領導們,從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令人不安的憔悴……5月4日,解放軍總醫(yī)院的檢查結果證實了人們心中的不安:膽管癌晚期!
同樣令人震驚的消息還有:林院士拒絕手術!
“趕快安排我回單位,我需要一段時間把電腦里的材料整理出來,要不以后他們不好看懂。”面對試圖說服他的醫(yī)生和基地領導,林俊德說,“我的病情我清楚,要我活得有質量,就讓我工作,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
下水一口氣能游兩個小時,去年還是研究室乒乓球比賽冠軍的林俊德,突然發(fā)現自己的時間緊張了起來——
技術方案需要梳理完善。關于基地建設發(fā)展路線,他陸陸續(xù)續(xù)、零零碎碎寫下了許多思想片斷,分散在電腦的各個文件夾里。如不抓緊形成系統(tǒng)化的總體方案,那些靈感將成為散落一地的珍珠,再也串不起來。
科研資料需要整理歸檔。包括學術思想、技術思路、實驗總結和各種數據、圖片、圖表,都在電腦里以復雜的編號形式保存著。如不抓緊整理,諸多國防科研的重要課題、尖端項目資料將被淹沒在浩如煙海的文檔資料中。
學生論文需要審改評閱。2名博士生即將進行論文答辯,沒有導師的意見,不僅學生畢業(yè)要受影響,兩個前沿課題的進度也將延緩。
手術可能延長生命,但,他可能再也起不來工作了。明白這一點的林俊德堅決拒絕了醫(yī)生提出的手術方案。為便于開展工作,5月23日,他從北京轉入西安唐都醫(yī)院。他誠懇地對醫(yī)生說:“我是搞科學的,最相信科學。你們告訴我還有多少時間,我好安排工作。”
3天后,病情突然惡化的林俊德被送入重癥監(jiān)護室。醒來后,得悉生命留給自己的時間只能以日來計數后,他堅決要求搬出無法工作的重癥監(jiān)護室,轉回普通病房。
這是一場注定要失敗的角逐——一方是難以抗拒的無情的死神,一方是身患不治之癥的垂危患者。然而,這位75歲的老軍人,卻以最后一點微弱的生命之火,在病房里發(fā)起他最后的沖鋒,綻放出令人震撼的璀璨。
5月29日。轉回普通病房的林俊德出現完全腸梗阻,肚子充滿脹氣和腹水,心率每分鐘達130次。醫(yī)生建議做腸梗阻手術,林俊德再一次拒絕了:“即使手術能延長幾天,但不能工作就沒有意義。你們不要勉強我,我的時間太有限了。”
由老伴黃建琴負責接待前來看望的人,即便是遠道而來的親戚朋友,看望時間也不得超過一分鐘……坐在病床上的林俊德,戴著氧氣面罩,身上插著導流管、胃管、減壓管、輸液管等各種管子,爭分奪秒地整理自己電腦里的資料。為了減少干擾,他兩次讓醫(yī)生拔掉引流管和胃管。
病情,仍在繼續(xù)惡化。5月30日下午,感到坐在病床上無法工作的林俊德,要求把辦公桌搬進病房。
“把辦公桌搬進來,讓我工作,我可能還能多活幾天。”聽到林俊德這句話,極度為難的基地領導揮淚同意了他的要求。
5月31日上午,林俊德已極度虛弱,脹氣和腹水使膈肌上抬,導致呼吸困難……然而,承受這樣苦痛的林俊德,卻先后9次向家人和醫(yī)護人員提出要下床工作。
于是,病房中便出現了那震撼人心的一幕:病危的林俊德,在眾人的攙抬下,向數步之外的辦公桌,開始了一生最艱難也是最后的沖鋒……
僅余的生命在工作中飛速流逝。
此時的林俊德,意識已是時而清醒,時而模糊。監(jiān)護儀上,各項生命體征已瀕臨極限的邊緣……“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喘息,都牽動著我們的神經,生怕某一個瞬間他會突然倒下。”醫(yī)生張利華說,從醫(yī)30多年,從沒有哪一位病人,如此地令他和同事們揪心和感動。
兩小時后,已近昏迷的林俊德被抬回了病床。在間或的清醒時,他仍反復叮囑學生,辦公室里還有什么資料要整理,密碼箱怎么打開……
5小時后,心電儀上波動的生命曲線,從屏幕上永遠地消失了。這位一生盡忠報國的軍人,完成了生命中最后的沖鋒。
驚天動地事業(yè)
“鏗鏘一生,苦干驚天動地事;淡泊一世,甘做隱姓埋名人。”基地官兵的這副挽聯(lián),是對林俊德一生最簡潔的概括。
封存在機密科研檔案中的一個個閃光的簽名,記載著這位院士在半個多世紀中對我國核試驗工程所做出的杰出貢獻——52載扎根大漠,他參加了我國全部核試驗任務,領導完成了一系列重大科研項目,為鑄就國家核盾牌做出了巨大貢獻。
通過一鱗半爪的公開資料,我們可以窺見林俊德在我國核試驗這一“驚天動地”事業(yè)中的所立下的汗馬功勞——
1964年10月16日15時,羅布泊深處,我國第一次核爆炸試驗。
當蘑菇云在大漠中升起,現場總指揮張愛萍將軍向周恩來總理報告時,總理在電話中謹慎地問:怎么證明是核爆成功?
指揮部頓時靜了下來……在放射性偵測數據等過硬數據一時還拿不到手的情況下,如何盡快確定是核爆炸呢?
“從沖擊波數據看,這次爆炸是萬噸級當量的爆炸,可以確定是核爆炸。”一個確鑿的數據,在第一時間宣告了我國首次核試驗成功。
而提供這組數據的壓力自記儀,就是26歲的林俊德和同事們自主研制的。
上世紀50年代末,為打破西方核大國的核訛詐、核壟斷,維護國家安全,我國作出獨立自主發(fā)展核武器的戰(zhàn)略抉擇。沖擊波測量,就是研究核武器效應和確定核爆炸當量的重要手段。
1960年,從浙江大學畢業(yè)的林俊德參軍入伍,從此隱姓埋名,成為新中國核試驗科研隊伍中的一員。
“他開始設計機械式壓力自記儀時并不被看好,很多人傾向于采用西方已經成熟的電測方案。”曾與林俊德并肩工作的曹述生說,當時只知道國外的壓力自記儀是用小型穩(wěn)速電機帶動的,但我國沒有這樣的電機,做了個電池帶動的方案,結果操作不便,一個儀器要幾個人才能抬得動。
沒有實驗設備,沒有技術資料,甚至連壓力自記儀該是什么樣子都一無所知……1963年5月,林俊德帶著3位同事開始了艱苦的攻關。
但,不用電池,如何解決儀器的驅動問題呢?日夜苦思冥想的林俊德,在一次乘坐公交車時受到鐘聲啟發(fā)——何不試試用鐘表的齒輪、發(fā)條作動力呢?
沒有氣瓶和空壓機,就焊個貯氣罐用打氣筒往里打氣;齒輪不夠精密,就一個齒一個齒地人工銼,在烈日下一蹲幾個小時……最終,這個獨特地采用發(fā)條驅動的鐘表式壓力自記儀,以抗核爆炸干擾能力強,輕便易攜,測得的數據完整、準確,贏得了所有人的認可。
事關國家民族安危的國防尖端技術,必須靠自主創(chuàng)新!親歷第一次核爆后,林俊德感到肩上的責任突然重了起來:“我突然意識到平凡工作的意義,認識到個人成敗與國家榮辱的關系,意識到榮譽背后的艱辛和責任。”
林俊德倍加刻苦頑強地投入工作。此后幾年,吃著玉米面和榆樹葉合蒸的窩頭,喝著孔雀河里那令人肚子發(fā)脹的水,睡著冬天寒冷夏天苦熱的地窨子,用壘土臺當桌子,即使文革中受到不公正待遇也沒有中斷科研……林俊德和戰(zhàn)友們堅守大漠,默默攻關,研制出空投自記儀、氣球吊掛自記儀等一系列裝備,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核爆炸沖擊波機測體系。這些儀器參加了我國后來所有的空中、地面核試驗,實現了從爆心到距爆心數百公里的核爆炸沖擊波測量,系統(tǒng)完整地記錄了我國大氣層核試驗的沖擊波數據,為我國核試驗安全設計、核武器爆炸威力確定和核爆炸效應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礎。
上世紀80年代初,當中國還在進行大氣層核試驗時,西方國家已經開始地下核試驗。為限制我國核武器發(fā)展,他們聯(lián)合簽訂了關于禁止在外層空間進行核試驗的條約,我國核試驗從大氣層轉入地下。
較量,進入全新的階段。相比地面和空中沖擊波測量,地下核爆炸力學測量是一個新的難題。
這又是一次艱難的攀登。天山之麓,大漠之中,林俊德帶領同事們從零起步,一點一滴地探索研究地下核試驗巖體應力波的測量技術和現象規(guī)律,在歷經挫折和失敗后,摸清了我國核試驗場特定地質條件下的核爆炸應力波和地震運動的傳播規(guī)律,為我國地下核試驗工程設計和試驗安全評估做出了無法估量的貢獻。
世界核爆史上,記載著這樣的一組數字:美國和蘇聯(lián)先后進行了上千次核試驗,法國也進行了200多次,而中國,只用45次核試驗,便實現了既定目標……這是什么樣的神奇速度?
正是一代代像林俊德這樣的人們,以他們的忘我努力托起了這神奇的速度。
一次次蘑菇云升起,一次次地動山搖……在為國鑄核盾、趕超世界核試驗技術前沿的征程中,黑發(fā)青年變成了暮年老人,始終不變的,是那向事業(yè)巔峰不息沖鋒的忘我激情。
上世紀90年代初,國際上開始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談判。林俊德充分利用已有的地下核試驗應力波測量技術,全面收集分析全球地震數據,開展了核試驗地震、余震探測及其傳播規(guī)律研究,取得了重要成果,為條約談判提供了重要技術支撐。
面對重大武器裝備試驗的迫切需要,林俊德倡導并組織開展某大型實驗裝備研究。在各種方案分歧很大的情況下,他帶領攻關小組連續(xù)10余年集中精力,攻克方案設計、工程應用、實驗評估等難關,最終取得了關鍵技術的重大突破,研制出了適合各種實驗要求的系列重要裝備。
他還積極倡導核爆炸沖擊波效應研究成果的應用轉化,發(fā)明了聲電報靶技術、聲電落點定位技術,解決了大面積立靶自動檢測的難題,研制的設備系統(tǒng)已裝備于我國多個軍兵種的武器試驗靶場和公安部門射擊訓練場。
數十年隱姓埋名于窮邊荒漠,在鑄造大國和平之盾中立下大功的林俊德,最大的欣慰就是看著祖國在和平陽光下飛速發(fā)展——作為一名核科學家,他深深了解大漠上這一次次核試驗,對于共和國贏得和平發(fā)展機遇的重要意義。而對于自己的一生事業(yè),他的結論卻是如此的簡單:“我這輩子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核試驗,我很滿意。”
難忘一朵花兒叫馬蘭
從赤著腳走出福建永春大山深處的那個貧窮青年到從事“驚天動地”核試驗的工程院院士,林俊德走過的是一條非常單純的人生路。
“他就像激光一樣,方向性強,能量集中,單色性好。”追憶林俊德,同事們都這樣評價。
“他能52年堅守崗位,取得那么多重大科研成就,就是因為他能把全部的精力和時間用在工作上。”基地研究所政委李文泉說,林俊德不打牌、不抽煙、不喝酒,除科研之外,別無所好,別無所求。
“為黨和人民做事,是天經地義、天地良心。”曾經因貧寒輟學的林俊德,在新中國成立后,才在黨和政府的幫助下得以繼續(xù)學業(yè)。從此,這位質樸的農家孩子就把自己的命運和國家前途緊緊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工作后,單位安排他在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進修核試驗專業(yè)。兩年的緊張學習之余,他憑著初步掌握的英、俄兩種語言,把圖書館里美、英、蘇三國上世紀30年代以來有關力學和儀器方面的期刊全部查閱了一遍。”老伴黃建琴回憶,“兩年中,他連一場電影都沒看過。”
“和老林生活了一輩子,我知道,在他心中,事業(yè)始終是第一位的,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核試驗。”在黃建琴心中,相伴45年,“他去世前住院那一陣子,是我們倆在一起最長的一段時間。”
每天晚飯后,陪老伴散一圈步,然后老伴回家,他去辦公室,工作到晚上。這,就是林俊德的生活常態(tài)——就是春節(jié),他也只會讓自己休息到大年初三。
上世紀生產的老式顯像管電視,自己引了一根電線加一個燈管改造而成的房燈,一大三小四個沙發(fā),完全不成套……走進西安郊區(qū)這個90多平方米的家,人們很難相信,這就是一位院士的家。
“沙發(fā)和床,都是他用包裝箱拆下的木板做成的。”黃建琴說,老林就是這么一個普通的技術工作人員:一個公文包用了20多年,已分辨不清顏色;手表用得磨手了,就用透明膠粘上繼續(xù)用。
然而,生活中異常能“湊合”的林俊德,在工作中卻始終恪守著一種異乎尋常的嚴謹。
“為了拿到第一手資料,老師常年奔波在實驗一線。凡是重要實驗,他都要到現場,拍攝實驗現象,記錄實驗數據。”學生張博士說,每做一次實驗,林俊德都建一個檔案,就像病人的病歷一樣,幾十年從不間斷。同事、學生需要資料、數據,都能在他那兒很方便地找到。“老師的實驗記錄細致全面,令我們這些學生常感慚愧而敬佩。”
與林俊德共事20余年的王占河研究員記得,上世紀90年代初,為盡快攻克爆炸工程技術的一個重大難關,年逾花甲的林俊德帶著同事學生們在辦公樓附近挖了一個大土坑,每天爬上爬下做實驗,冬天寒冷刺骨,夏天悶熱炙烤,一干就是300多天。“經常一身土一身泥,大家都笑稱他是‘民工院士’。”
基地的同事都知道,舉凡事涉科研,林俊德便十分“苛刻”。他曾在干部推薦會上直言批評一位候選人急功近利的科研態(tài)度,也曾毫不留情地在答辯會上對自己的得意學生發(fā)難……讀他這位權威院士的博士,平均要6-8年才能完成學業(yè),拿到學位。
“他要我們作為學術助手和他一道探索前沿課題。”直到林俊德去世后才完成博士論文答辯的唐博士說,雖然老師連過年都不允許學生拜訪,卻是一位內心有大愛的人。
“生病住院后,他叫我們去拷貝資料,我們才知道,他給每個學生都建立了一個文件夾,詳細記錄著每個人的技術專長、培養(yǎng)計劃和施教方案,甚至師生間的交流討論。”唐博士回憶,從跟老師的第一天起,短的三四年,長的十幾年,老師都詳細準確地記錄下了他們每個人的成長足跡。
“拷文件時,我們都忍不住哭了。”
唐博士自己的博士論文,就是林俊德在生命最后3天中批改完的。這份130頁、8萬多字的論文上,留下了林俊德338個顫抖的筆跡,這也是院士一生的最后手跡。
桃李不言。如今,林俊德指導和培養(yǎng)的23位學生,多數都已成為基地科研試驗的學術帶頭人或技術骨干。
“他做人的原則始終停留在‘兩彈一星’的火紅年代。”基地副政委侯力軍說,林俊德有“三不”:不是自己研究的領域不輕易發(fā)表意見、裝點門面的學術活動堅決不參加、不利于學術研究的事情堅決不干。
“參加學術評審會從來不收評審費,不讓參評人員上門拜訪。科研成果報獎時,他總是把自己名字往后排,不是自己主持的項目堅決不掛名。”基地政治部原副主任成澤輝說,2001年,在林俊德當選院士的當天晚上,一位老朋友代表某學院邀請他出任客座教授,給他建獨棟別墅,付年薪20萬,一年只要去作一次報告即可。
類似這樣跟自己學術無關的邀請,林俊德拒絕了太多。
林俊德同樣經常拒絕的,還有榮譽——最近的事例是,去年基地兩次準備為林俊德申報全國先進和何梁何利獎提名,都被他拒絕了。
“咱們花錢不多,做事不少。咱講創(chuàng)造性,講實效,為國家負責。”52載飽經戈壁風霜之苦,52載肩扛攻關攀登重任,林俊德對自己的一生深感欣慰,“我們這代人留下的不是痛苦的回憶,留下的是一種自信,一種自尊。”
臨終前的林俊德,唯一的心愿是回到馬蘭,回到他一輩子戰(zhàn)斗生活的那塊大漠戈壁。
在最終的遺言中,他念念不忘的也是馬蘭:“馬蘭精神很重要,艱苦奮斗、無私奉獻,希望大家繼承馬蘭精神,讓國家、人民尊重我們。”
一朵怒放的戈壁馬蘭凋謝了。而在羅布泊這片寫滿傳奇的大漠戈壁上,那曲人人皆知的《馬蘭謠》卻將永遠傳唱——
“一代代的追尋者,青絲化作西行雪;一輩輩的科技人,深情鑄成邊關戀。青春無悔,生命無怨,莫忘一朵花兒叫馬蘭……”(李清華、徐壯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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