殲十飛機正在進行空中受油訓練.(譚超 攝)
把藍天看作自己的舞臺,把飛機看作自己的生命,把試飛當作自己的人生。
——題記
從試驗樣機到裝備部隊,一款戰機的成熟定型,往往需要數年甚至十余年,不為人知的歲月里發生了什么——試飛員告訴你答案:“戰機不僅是設計出來的,戰機更是飛出來的!”而試飛員就是讓這些戰機“飛出來”的人。
這個危險而神秘的職業背后又有哪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煉 成
飛行手冊上的規定是用血的教訓換來的
“試飛是一種用生命挑戰飛行極限的探索,更是一種用生命為他人標示生命禁區的事業。飛行手冊上的規定則是試飛員用血的教訓換來的。”空軍某試飛部隊部隊長鄧友明告訴記者。“航空科學的每一次突破,都以試飛員技術突破為基礎。”中國飛行試驗研究院原副院長、殲—10試飛總師周自全總結道。
早期,我國空軍試飛員主要從空軍航空兵部隊零星分散調入,靠以老帶新的方式培養。2006年開始逐步走上了集中選拔、正規培訓的路子。
空軍級試飛專家、中國飛行試驗研究院副院長張景亭結合自己的經歷描繪了試飛員成長的路線圖:“工科學士畢業,懂得工程理論——進入航校,學會飛行——到空軍航空兵部隊參加幾年作戰訓練,成為戰斗機飛行員——經過選拔和專業化培訓,完成從飛行員到試飛員的轉變,參與尖端機型的試飛和研發設計。”
“入門只是開始,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戰斗機試飛員,還需要高超的技術和強大的心理素質。”某試飛部隊原部隊長王文江介紹,戰斗機試飛員需要面臨的挑戰主要有三:一個是專業理論,包括航空和試飛理論;第二個是飛行技術,尤其是風險科目試飛當中對飛行技術的一些要求;第三個是身體、心理素質。心理素質是正確處置空中險情的最基本的素質。
“試飛員跟最先進的飛機打交道,光有膽子不夠,關鍵是靠腦子”,空軍某試飛部隊副部隊長兼參謀長李吉寬深有感觸地說。一架新機試飛,涉及飛行的幾十個專業領域,需要有信息學、工程學、電子學等十幾門學科知識的支撐,這些都是試飛員必備的能力。
飛得多的時候,一天要飛五六種機型,每一種機型座艙環境都不同,這就考驗試飛員的記憶力和反應速度,很多數據不能記混,大腦的“內存”要大,“CPU”要快。
記者在李吉寬的宿舍發現,各種中外試飛資料、圖表,從地上碼到窗沿,從桌角碼到枕邊,很多書上寫滿密密麻麻的筆記。針對不同的任務要求,試飛員還會進行一些非常規的訓練科目,比如以“離心機訓練”幫助試飛員適應極端情況。試飛員在離心機中,從各種方向翻滾旋轉,人非常痛苦。進行試驗的試飛員們像置身甩干機,“感覺眼球都快滾出來了”。
責 任
就是缺胳膊少腿,也要把飛機給整回來
機場起飛線,在待飛戰鷹的機翼下,記者與即將登機的試飛員握手,祝他們“試飛平安”!試飛員卻爽朗一笑:“平安的標準太低,我們要的是飛出更多更準的數據!”
在某試飛部隊史館,“航空理論的探索者、飛機設計的參與者、飛行的先行者”的標語詮釋了飛行員肩頭的重任。據介紹,他們有著完成1200多項國家級科研項目,空中歷險3000余次,成功試飛2萬余架國產新機的卓越功績。
一架新型戰機研制出來,就要進行無數次試飛、調試。試飛員徐勇凌告訴記者,孤獨飛翔,只能憑智慧、膽量和對飛行事業的執著,才能一次次把生命交給神秘的藍天。“記得有一次我被摔到農田里,感覺自己被摔成碎片。在去醫院的救護車里,十幾個農民兄弟怕我痛苦,用腿搭起床撐著我,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從那一刻起,我覺得為國家做任何事都值得,生命付出也在所不惜。”
和試飛員聊天,能強烈感到他們心中的使命感。
新機型首飛時會專門成立“首飛小組”,封閉式訓練,嚴格的軍事化管理。對于一架全新的從沒有上過天的戰機而言,飛機的“狀態”是首飛成敗的關鍵。系統聯試、試車、滑行,每出現一次異常情況,都要經過繁雜的故障復現、故障機理判斷、排除故障、再次試驗的過程。這期間,試飛員坐在真實的飛機座艙里參與試驗,疲勞而枯燥。為了完成一項顯示系統試驗,飛行員在座艙里從晚上10點要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上4點。
1998年3月23日,我國自行研制的第三代戰斗機殲—10飛機首飛成功,時任空軍某試飛部隊部隊長雷強返航后淚流滿面。“說不緊張是假話,還沒登機時就有領導流淚了,我也像喝了酒,滿臉通紅,直到進了機艙才平靜下來。”透過雷強的回憶,仍可感受到當時現場的緊張氣氛,“但我跟總工保證,就是缺胳膊少腿,也要把飛機給整回來,一定讓你們采集到試飛數據!”
“人總要有那么一次狂熱地全情投入,把身上所有的氣性和熱血都用盡了、耗沒了,毫無保留。”73歲的老試飛員于明文說起試飛員的故事仍然激情澎湃。記者發現,他有厚厚的一本《夢想錄書記》,記下自己和年輕一代試飛員值得驕傲的事情。“試飛是我一生的夢想。雖然生命會終結,但我的夢還在年輕一代試飛員身上繼續。”
柔 情
試飛完的首要任務是給愛人發短信
“早上看到日出,晚上不一定能看到日落。”某飛機設計研究所總設計師王海峰對記者說得很坦誠。他和梁萬俊既是同事又是朋友,梁萬俊每次重大試飛結束,他們都會約上聚一下,聊一聊。
盡管時刻面臨著生死考驗,試飛員們的業余生活與常人并沒有太大區別,球類和棋牌是大家最喜歡的業余活動。
“對家人的虧欠,每個試飛員都有一籮筐的故事”,因執行任務沒能見到母親最后一面的試飛員李國恩說,而在家人面前最自豪的事情,“就是指著電視畫面里或者天上的飛機,告訴他們這些飛機都是我第一個飛出來的”。
雷強的家就在離營地不到500米的家屬院。殲—10首飛時,他已經有將近3個月沒回家了,而父親病危時,雷強還在外執行任務,沒能趕上最后一面。
梁萬俊妻子是某醫院護士。因為擔心安全,總要詢問工作的事情。梁萬俊說:“我的工作事關國家機密。醫學上的事我不懂,飛行上的事你不懂,咱們把各自的事情做好就行。”空中停車迫降成功,回到家里,他只淡淡地對妻子說了句:“今天試飛出了點情況。”直到兩個月后,妻子從新聞報道中才知道事情經過。
多年來,試飛員家屬都養成了一個習慣,丈夫飛行不結束不睡覺,等試飛員報平安。每次試飛完的首要任務就是給愛人發條短信,也成為某試飛部隊不成文的規定。
采訪中,空軍某試飛部隊副部隊長的妻子郭媛媛,告訴記者,前年“五一”,丈夫好不容易請了假,攜他們回家探親,途中,飛機遭遇強氣流,機身猛烈顛簸。“是不是飛機要出事了?”她惶恐地問,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放心吧,與戰斗機相比,這只是打了個噴嚏。”丈夫輕描淡寫地說。
試飛員是許多民航企業夢寐以求的人才。上世紀90年代初就有企業給雷強、張景亭等開出了數萬元的月薪,都被他們謝絕了。“國家、部隊培養了我,再想想我那些犧牲的戰友,我肯定不能走。”張景亭說。
“撫摸著那一架架嶄新的戰機,就如同愛撫自己的孩子;傾聽戰機的轟鳴聲,就如同欣賞雄壯激情的交響樂。這種享受和幸福,讓我愿意為試飛奉獻一生。”雷強如是說。(倪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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